心爱的童话 §03.契约
心爱的童话 §03.契约

心爱的童话 §03.契约

密林深处高山上的山毛榉再次长出浅黄绿色新叶的时候,今年第一群白鹳飞来了王城。

这妇人正在进行她小小二层居所的春季大扫除,她探出半个身子用长柄扫把半开玩笑的哄撵着落在房檐上的两只羽毛雪白喙双腿修长正在互相磨蹭着脖颈的白鹳。“去去去,到别家去,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显然她并不需要这相亲相爱的一对来提醒自己现在是单身。白鹳站直了腿用力扇动几下翅膀之后飞上了天空,在孩子们放飞的或红或蓝的菱形风筝之间寻觅着别的屋顶,或许这次可以找一户一家人都在家的烟囱安下身来。

市集上除了照常开始新一天忙碌的人们在旗杆下也聚集了不少人,看样子多是妇人和孩子,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几乎改过了手推车经过时木轮与花岗岩石面不断碰撞的声音。而不远处的城堡已经四门紧闭,门外的卫兵和石墩上的汉白玉大熊脸上都刻着严阵以待四个字。整座城堡今天禁止任何人出入,里面正在处理一件举国上下今天最重要的事——王后即将分娩。

比起市集上此时同样关心和紧张此事的人们的嘈杂,城堡内忙碌得很安静,慌乱得很有序。两名全副武装的侍卫肃立在寝室悄无声息的门外两侧。年轻的宫廷医生做了一番检查之后就被要求离开了寝室,站在门外边一辆精致的带有轮子的推柜旁神情紧张的盘算着什么,推柜里排满形色各样药瓶和器具。医生的身后站了一串统一白色长袍挽了各色发髻年纪大小不一等候召唤的侍女。他们全部站在靠墙的一侧,通道里剩余的空间现在是国王赫尔泊夫的运动场。

他低着头背着手从一边走到另一边,倒剪在背后白色榉树下的双手始终是其中一只的几个手指在捏弄另一只的几个手指,走过几个来回之后他把双手放下来,停在走廊尽头,抬起头望向窗外最远处一无所有海天相交的线,高高地抬起肩头然后又缓缓地落下。转过身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又低着头走回来。

每次经过寝室的门都将全部精神集中在听力上,但每次都听不到什么。从清晨开始,他的影子就在长长的通道间阳台廊柱在地板上分隔出的空白处来回移动,先还能映在墙上和门上,如今已经快要踩在脚下了。如此往复了不知多少次,午餐也没有人敢来问一句要不要用。除了有一次女巫从寝室出来,并不慌张地快速走去自己的套间然后取了点东西又关门进去之外,这门一直这样紧闭着。国王现在有些懊恼刚才没能抓住女巫的袖子询问几句,只是眼睁睁看着她快速地出来又快速地回去……

紧闭的寝室门内气氛好很多,贴身侍女分座在床头两侧,一位轻轻用手指梳理着女王的头发,另一位则在她的肩头轻抚并说这些安慰和关怀的话语。女王上身斜靠在叠着的几个大枕头上,自腰部开始直至膝盖罩着一条略厚的白色棉巾,从白巾的形状可以看出她臀部只有靠上的部分挨着床,双足掌心向下踩在床上,两个膝盖向上顶起了那块白巾,就像是给腹部这个小帐篷额外支起的阳棚。虽然脸上挂着汗珠,双眉的距离比平时近了很多,但并没有大声的呼喊只是低声的喘着粗气,呼吸虽显急促却也还均匀。

离床不远的长方形大桌上摆放着几个尚未盛水的银盆和一大摞崭新的小块白色棉巾,大桌旁地上的木桶里是冒着热气的一桶热水,几个年纪稍大的侍女袖子挽过手肘老高露出的皮肤略微粗糙一些,目前她们也只是像床的另一边早已预备好小小粉黄色榉木摇床一样在一旁等候。

寝室里目前真正有事做的自然是这位远来的女巫了。她此时像初次到访站在后殿门外时一样,周身罩那条宽大的长袍,兜帽盖在头上,正对着王后站在床位。对面窗外散射进来的光只能音乐照出她正在低吟着什么的嘴唇,还有嘴唇上面小巧鼻子的尖部,薄而窄的嘴唇两侧上流下几缕灰色的发丝,这发丝像是在随着他的吟唱左右颤动。修长的十只互扣掌心相对举在胸前微微颤抖着,袍袖边缘落在肘部露出两节白皙瘦弱的小臂。除了这白其余都被笼罩在那深灰色中。不知道她保持这一姿势已经吟唱了多久。

随着她嘴里飘出的声音,寝室内众人觉得心境越来越宽广,连耳朵里也越来越安静了,窗外的鸟鸣声没有了,门外的国王的踱步声也没了。这安静持续了一阵之后,大家看到珂夕尔的深灰色宽大长袍似乎在动,是的,那长袍和兜帽边缘流出的几缕灰发都在动,尤其是兜帽最明显。

之前一直是扣在头顶的,能够隐约看到发髻的形状,现在这兜帽如迎风的帆渐渐鼓胀起来,缓缓的升离了她的发髻,长袍的其余部分也随着一同向上向四周鼓起来,而且的确像是迎着风那样膨胀且飘荡着。众人正在惊异于眼前这景象各种胡思乱想的时候,同样悄无声气的那小帐篷的顶似乎要变的半透明起来,未及细看已有一团白色的辉光从小帐篷的顶部缓缓的弥漫出来,这团白光涌出之后竟牛奶般由高到低向四周流去,渐渐的浸润了房间的全部地面,淹没了站在地上的所有脚,这奇异的液体般的光并未给接触者带来任何不适感,反而让人觉得平和宁静。

随着白光在屋里不断的涌动和堆积,女巫的兜帽已经被那看不见的风彻底吹起落在了背后,对面的王后和侍女看到一张晕染着同样白光的面孔,这面孔与平时看到的珂夕尔的脸在形质上没有什么两样,却让人有一种莫名的喜悦感和崇拜感。刚刚过肩的灰发充满了静电纷纷蓬松起来在这圣洁的面孔旁摇荡着。比其他几人更加聪慧理智的王后恺铂丝此时忘却了所有因漫长的分娩带来的疲劳和疼痛,只感到来自心头的欣喜和温暖,浅棕褐色双眉下的眼角渐渐淌出泪来,经过鼻翼流到温润的唇边后被此刻已经漫涨到她下颌的白光包容了。

屋里的人现时已对这白光毫无疑虑和戒心,浸泡其中的幸福感充满着每一个心灵,除了珂夕尔相扣的十指还在微微颤动,灰袍灰发此刻都如长长的水草随着白色的波浪惬意的飘摇着,整个人漂浮起来,赤着的双足和脚踝自然轻松的从灰袍飘荡的下摆边缘垂了下来。

又过了片刻白色的海洋将整个房间的所有人都淹没了,海面几乎接近吊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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